每次被学生们晾在讲台上,被迫自问自答的时候,白奕都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。她皮肤白、脸皮薄,平日一紧张就容易脸红。而且越因脸红而尴尬,脸就红得越藏不住,像熟透了的苹果。
少女脸红尚且能称之为可爱,可是她已经24岁了,该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,还要在一群十六七岁的中学生面前丢脸……前男友楚涵说得对,她是个笨拙呆板的女人,什么都做不好,考上名牌大学也不过是高分低能的佐证罢了。和她一起进校的同期实习老师本科都不如她好,但个个都很快适应了老师这份工作。
自从上个月被楚涵分手后,她感受到漫长无尽的钝痛,本来想寄托于事业让自己忘记一些痛苦,可原来做好教师这份工作也这么困难。
她的人生,已经无处可逃了。
“这道题估计也没有同学会回答,那我就直接讲了……”白奕垂着头说。
教室里忽然传出低低的几声窃笑。
“……”
她知道班上有几个贪玩的坏小子,常以她的窘状取乐。他们在背后经常编排她,给她起外号叫什么“红皮包子”“催眠女巫”之类的,是其他老师告诉她的。
她像是还在读中学的乖乖女生,有些怕这群捣蛋分子,怕管不住他们,怕他们让自己出丑。但她最怕的,还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叫孙迎晨的男生。
孙迎晨上课从不捣乱,相反他极其认真。其他同学都哈欠连连的时候,他也会用清瘦流畅的手臂支起来脸,直勾勾盯着她看,目光热忱专注,毫不遮掩。
好像她的一句话、一个细微的表情,他都不舍得错过。
也不做笔记,就这样直白地看着自己。
一开始白奕以为他是唯一专心听讲的学生,有些感动,直到看清男生眼神中的玩味促狭,她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。
“他也在看我的笑话。”她想。
白奕听办公室其他老师经常聊起孙迎晨,知道他是个家世很好的恶劣男生,平时不声不响,似乎都谁都能处好关系,一旦惹事就是大事。比如说把隔壁高职看不顺眼的混混打到头破血流,最后却只记了个小处分。
“他父母给咱们学校投资了不少,所以小白你不要管他就是了。”班主任泡着桂花茶说道。
今天这堂课上,白奕又闹出了点尴尬,台下爆发出几声窃笑,这也是死气沉沉的教室中唯一的动静了。
巨大挫败感再度袭来,白奕僵站在讲台上,垂下头咬住嘴唇,手指抠着讲桌的边沿。
她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,羞愤、懊恼、沮丧,揉成一团,凶蛮地砸向她。
她也知道孙迎晨此时正牢牢盯着自己,目光锐利直白,会像一把小刀,把她的窘态尽收眼底。
可她只能逼自己继续讲下去,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。
“嗒嗒。”
是笔盖扣在桌子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