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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陆铁柱,从未将战功当资本挂在嘴边,宁肯默默无闻、郁郁而终,也不愿将当年无数战友们性命交付换来的所谓战功拿出来显眼。
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最脆弱又伤感一面。
那是,从成百上千战友倒下的血泊里爬出来,只觉能苟活在世已经足够庆幸,无颜再轻易去触及的绝对心理禁区。
想不到,如今偏就被大儿子当噱头挂在嘴边,肆意向不相干外人显摆、炫耀。
再后面,大儿子在院里还说了些什么,陆铁柱已经听而不闻。
他整个人已经深陷在了那血肉横飞、硝烟弥漫战场之上,面前浮现着一个又一个战友倒下的身影。
血色,彻底支配了他的大脑。
嘭~~~
搪瓷缸水杯猛然砸在炕前,一声野兽般嘶吼,自陆铁柱胸膛间炸裂而出:“陆亦轩,你个王八羔子,立刻给老子闭嘴——”
“老子,不够资格当战斗英雄——”
“老子,只恨没能多杀几个美国鬼子——”
“老子,愧对死去战友英灵……呜呜呜……老子,老子早该特么死在战场上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因未到伤心处。
陆铁柱在里屋的突然咆哮与嚎啕大哭,惊坏了院里这些人。
刘玉莲就在屋门前,听到搪瓷缸落地的第一时间里,就已经惶急失色向里屋飞奔,再后面看到自己男人那情绪失控悲凄样子,她也吓得在旁大哭,陆铁柱自虐般想翻身拿头往地上撞,她更是吓得尖叫扑上去,死命护住了男人的身子,任由男人的拳头雨点般乱砸在她背上、头上……
陆亦轩急奔而入。
弟弟妹妹们也哭喊着一起奔入。
李二和这些人也都不知状况,涌入屋内想看个究竟。
一时间里,陆家小院变得乱糟糟一团,哭闹声、嘶吼声、叫嚷声……这般动静,转眼就招惹来了四邻,更多村民闹哄着向陆家小院涌了来。
陆亦轩搞明白了父亲情绪失控的源头。
他很能理解,陆铁柱的这种近乎偏执精神状态,这在医学术语上有个说法,叫做战后心理创伤综合症。
上一世,父亲至死也从来不向他们这些儿女提及丝毫当年战场之事。
这并不代表着,陆铁柱是彻底忘却了当年一切。
恰恰相反,这个男人,他只是在用自己那最为蠢笨,最为原始,最孤独的一种方式,独自将这份心理之上的创伤小心翼翼藏了起来,独自舔舐那注定不可能愈合的伤口,真是他时常挂在嘴边那句话说的那样——
能少给国家添点麻烦,就尽量不要去麻烦国家了!
这一世,这一次,陆亦轩当着众人面前,偏是将这个男人心中的最大禁忌给讲了出来,直接就让这个男人,再难以原有的蠢笨方式伪装下去。
他不是不痛!
他只是,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去倾诉、去表达这一份痛!
家里来了不少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