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方侧头伸出耳朵,“你有没有听到附近好像有人在说话,不是在争吵,一个男人,一个女人。”
胡源搜寻着人迹,“大意寺平时可很难见着游客。”
简方挥手驱赶着烟气,他们已经见到了寺庙的大门的轮廓,即将迈入,他无意回头望了一眼,翻卷的烟尘之中,似乎真有两个人影。
火盆酒吧的门时不时被打开,冷风跟随着穿着喝客进进出出。
他们大多缩着肩膀,身着厚重的深灰色工服,或松或紧的套着棉帽,却都在喝下第一杯酒后才脱下。酒保用肘撑在栗木吧台上,双手躲在脏兮兮的袖子里,看着摇摇晃晃的酒客们操着小镇口音,偶尔吵闹几声,“凉山县的冬天很难熬,所以你们为什么来这里。”
简方与胡源刚刚坐定,简方的情绪还在刚才与一个已经醉酒客龃龉中,若不是发现各自都穿着深灰色工服,他们恐怕已经发生肢体冲突。
“因为我们都是苦行僧,以折磨自己为乐,”简方没好气,“赶紧来一杯让我暖和暖和。”他看了眼胡源,“给他来一杯来自凉山的雪水,烧开的。”
酒保懒洋洋地去了,不一会推出两个杯子和一个巴掌大的摆件,“这是什么?模型梯子?”
酒保哼了声,“断头台!”
简方才发现模型上方装有齿轮,而两根木杆之间嵌入着一个刀片,正随着齿轮的转动缓缓下落,一个蜡做的玩偶,大头被锁在“断头台”上。
简方喝下了口酒,抖擞了一下,“这是做什么?”
酒保没说话,只是努了努下巴,简方才发现酒吧里每个桌上都放着一个类似的模型。
听着咔哒咔哒的声响,简方兴趣索然地丢下“断头台”模型,屋内空气浑浊,顶上氛围灯滞涩地扭动着,音乐的编曲不知是人还是智能体,杂乱不堪,他赶忙仰头又喝下一口,打出个气嗝,才稍觉舒坦。
酒保又推出一杯洒,胡源手指敲着吧台陈旧的木板,“别忘了你今天晚上要上大坝值班。”
简方抹了抹嘴,“大坝上可有什么事,机组试运行早就安排好了,”他举起杯子,跟胡源的水杯碰了一下,“恭喜你,新机组工程的总调度。”
胡源喝了口水,并没有多少兴致,而是问,“平时你都坐在最暗的地方,怎么这次你却坐在这么亮的地方?”
简方咋吧着嘴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这里还靠近门口,时不时总是有人进来?”
简方被问得不耐烦,咔哒咔哒,断头台模型响着,简方恼怒地将它拔到一边。
“既然是你请客,但庆祝那能偷偷摸摸的?你以为还是那时,我跑来投奔你吗?”他转着杯子,“我那时被赶出来,可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,”里面聚拢着一些光,“正好那时你家把工厂搬了过来……”
胡源接过话头,“那时候我们家倒霉,我爸又太固执了,本来就是搞集成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工厂,可他就是觉得微交互智能电子设备还会有市场,那么大动作搬到这里,认为在这边人工便宜、降温便宜、碳税便宜,旁边正在建一个大水坝,将来电费也便宜,但让工厂难做根本就不是成本问题……我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毕业,两个学位,如果把所有奖杯奖状放进行李箱,那一件衣服也塞不进去,我会被活活冻死,从阳光的滨海城市来到这里,连水都泛着酸,整个小镇连像样的云舱都没几台,守着这项水利工程,怎么升职,我都是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