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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8 年,除夕夜,我一个人在小卖铺老板娘的家里看春晚。
我完全无法被欢歌笑语的气氛感染,于是又支起画板想画画,可也毫无头绪,瞪着空白画纸,迟迟不能下笔。
临近午夜零点,春晚进入了喜气洋洋的倒计时阶段,十、九、八……
新的一年即将开始,或许一切会向好处发展。我看见阳台外下雪了,心情多少有些起色,于是裹了棉袄走到阳台,伸手去接飘扬的雪花。
从这个伸手出去接的动作开始,一切就脱轨了。
雪白的,一片,两片。
黑色的,一滴,两滴……
我困惑地看着手心黏稠的暗色液体,凑近闻了闻,甜,腥。
是血。
然后我就像个生了锈、不灵敏的发条,僵直着脖颈,缓缓向上转动。
整个身体全部仰靠在铁栏杆上,我瞪大双眼朝楼上那户看去。
这一刻,春晚倒计时数到「一」,「过年好!」
四面八方爆发出混沌而隆隆的响声,近处噼里啪啦放起鞭炮,一枚烟花迸射至中空,猝然绽放,瞬时的亮光让我看得更清楚——
我楼上那一户,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都伸出了阳台栏杆的外沿。
她向下,我向上,那张悲伤的、刚刚死去的脸正好与我正面相对。
她就这么头朝下挂在那儿,看着我,一条手臂伸下来,了无生气地垂落着,伸向我。
血爬过她的手臂,像冬日行将枯竭的溪流,迟缓而庄重地往下淌,淌到指尖滴落。
我精神压抑了太久了,这一刻一切感受都到达了顶点。
我再也无法忍受。我放声尖叫。
声音淹没在了鞭炮的巨响中,但楼上似乎有所察觉。
几乎在我尖叫的下一秒,那只滴血的手就迅速收进了阳台。有人将那只手的主人往上拖,拖回去了。
而理所当然的,很快那个人就会探出头往下看。
即便是生了锈、不灵敏的发条,拧紧了也能蓄积出极大的势能——
我霎时停止了尖叫,脱兔一般快速冲进屋内。
迅速关灯、关电视,脚步放轻如猫走屋檐,快而安静。
做完这一切,我蜷缩在沙发边,浸淫在黑暗中,死死盯着房门。
这栋楼有 6 层,每层 8 户。我在第三层,302;楼上是第四层,402。
跨年的烟火鞭炮声会影响他的判断,凶手有可能不知道尖叫声是哪层楼发出的,不知道是哪一户发出的。
如果他下楼查看,发现这里没亮灯,他有可能认定下方的 302 室家中无人,从而排除选项。
楼道里的灯亮了,微弱的光透过下面的门缝,丝丝渗透,却有两处遮挡。
一双脚停在了我的门口。
那双脚站定了很久,没有任何动作,可能是在听屋里的动静。
足有一分钟,敲门声响起了,不紧不慢的,咚,咚,咚,隔几秒敲三下。
「有人在家吗?」
咚,咚,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