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姻缘那个有分天意该当,说书讲古都是劝人方……秦重我来至大街留神观望,胶皮车上坐定了一位美貌的姑娘。只见她黑铮铮的乌云黢黑瓦亮,耳戴着金坠子又把那个珠子镶;大红的胭脂涂在她那珠唇上,糯米粒的银牙又把那个金牙套儿镶;上身穿,鼓格的小袄儿本是一个时兴样,胳膊腕的镯子它是亮又光;肥中衣儿宽裤脚得把那空气放,小金莲真不大将够那二寸长;上海式的小坤鞋蹬在她的双足上,丝线的洋袜子又挺老长,颜色是淡黄……
听到这儿海青不禁失笑:“为何是这样的唱词?不合理嘛。”
“有啥不对?”苦瓜诧异。
“这段故事我知道,《卖油郎独占花魁》是《醒世恒言》里的一篇小说。”
“什么盐啊、糖啊的,不懂。”
海青知他不识几个字,没读过书,耐心解释:“《醒世恒言》是明代文人冯梦龙的小说集,其中《卖油郎独占花魁》写的是宋朝时候的事,可你听鼓词里唱些什么?坐洋车,镶金牙,花魁还穿着丝袜、高跟鞋,宋朝人能是这种打扮吗?”
“嗐!这不新鲜,是你少见多怪。还有人编了段《新杜十娘》,那里面杜十娘还坐轮船、打电话呢。”
“荒唐!真是不伦不类。”
“不伦不类?嘿嘿,我看你这种人是典型的得便宜卖乖,听曲时摇头晃脑,有滋有味,听完又挑毛病,一层布做夹袄——反正都是理儿!事事皆有变通,如今什么都讲究赶时髦,把古代故事放到今天演,这样才有噱头,能叫座。”
“我不否认新段子能叫座,但是传统故事很经典,不宜乱改,这样古事新说未免不雅。”
“什么俗了雅了的,那是你们吃饱饭的说辞,我们作艺的只知挣钱糊口。似《独占花魁》这类故事,评书也说,曲子也唱,还搬到了戏台上,估摸演了上百年,现在的艺人若还是老词老句、老腔老调,怎么吸引观众?甭管是俗是雅,先挣钱填饱肚子吧。再说江湖艺人的玩意儿也不是一成不变,昨天唱一个味儿,今天又是另一个味儿,要看观众喜欢哪样才能定下来,总得不断改良嘛。比如这乐亭大鼓,就是近年兴起来的,以前没有。”
海青颇感意外:“乐亭不是地名吗?直隶省乐亭县,那里原先没有唱大鼓的。”
“有,但乐亭当地的鼓书跟天津、北京唱的乐亭大鼓根本不是一回事。咱这边流行的乐亭大鼓起源于京郊的平谷县,只不过曲调更优美,因为用梨花片伴奏,所以又叫‘铁片大鼓’。”
“我又不明白了。鼓书艺人手里打的铜片、铁片,为什么叫‘梨花片’?形状也不像梨花呀。”
“‘梨花片’是好听的叫法,其实是‘犁铧片’。”
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
“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,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连这都不懂。犁铧是农具,耕地翻土用的,若是田里有石头、瓦块之类的硬东西,一不留神就把犁头崩了,折断的碎片敲起来声音清脆,索性拿它当乐器,唱曲时打节拍。如今艺人用的片都是专门找匠人做的,半月形,有的非常讲究,只不过沿用老年间的旧称,还叫犁铧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