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，乔欢专心驾车，对我的事只字不提。很多次，我想从他的表情里捕捉一些信息，然而却是徒劳。严格说来，乔欢一直是个冷漠的人，多数时候，一张俊逸的脸上表情浅淡得仿佛初秋时枫叶上的薄霜，即使偶尔对人笑时，也总是疏离多过友好。
车内空气闷得仿佛要滴下雨来。偏偏这个时候，连一向躁动多话的江舟也噤了声。我极不自在地咽咽唾沫说：“我可以向徐珏道歉，一人做事一人当。”
前排的乔欢只是略微侧了侧头，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车。良久，他仿佛赌气一般地责问我：“为什么要道歉？”
是啊，为什么要道歉？他一句话便将我问住。
恰巧是红灯，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，眉心里凝着些许心疼：“你有做错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我的固执与生俱来，何况我有充足的理由那样做。
“那就不需要道歉。”乔欢的语气再笃定不过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，仿佛落进了满天最璀璨的星光。这个人骨子里有比我还固执的骄傲。
但是我做不到乔欢那样的洒脱，从八岁开始我便懂得未雨绸缪、瞻前顾后。
我心里尚有一丝犹豫：“可是……”
红灯转绿，乔欢发动车，我听见他几乎听不见的一声轻笑，然后轻描淡写地说：“换一所学校而已。我跟你一起转去炳辉中学。”然后，他想了想又补充说，“反正天中的女生我已经看腻了。”
我知道他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安慰我。没想到徐家的势力这样大。也许，我真不该咬徐氏集团大少爷徐珏的脖子，可是我不光咬了他的脖子，我还踢了……
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就想笑，于是我便真的笑出声来。乔欢听到我的笑声，忽然侧头朝我眨眨眼，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做得好！”
我们心照不宣，笑声快要挤破车窗。
江舟先是傻乎乎地陪着我们一起笑，然后说：“上帝真不公平。一样都是家长，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？”他大约想起了他那个动不动便用家法处置他的父亲，万分不甘地扯着我问，“你说，你说，你怎么会有这样开明的家长？”
他不问倒罢，这一问，我便笑得更起劲，直到把眼泪笑出来。
你怎么会有这样开明的家长？
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？
我怎么会有乔欢这样的家长？
许许多多个偶然凑成命中注定。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一个月前并不相识的乔欢如何会成为我的家长，细想起来也有成千上万个偶然，然而追根溯源是因为安然。
如果没有安然，乔欢便不会成为我的家长。可是，如果没有安然，又怎么会有我？如此说来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。
安然是我的姐姐，是我记忆里唯一的亲人。至于我们的父母如何，过往种种又如何，安然从不提起，我亦不问。往事，细细追究只会徒增伤感。我只需知道安然是这世上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，便够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