顷之，五人已来到卧榻旁。叶正德面容苍白，皱纹丛生，眼角深深凹陷下去，见到客人莅临，急欲坐起身相迎。“老伯，快别。躺下吧。”沈云风忙屈斜身子，劝止道。叶正德老眼昏花，依稀看见五人站在跟前，泪水夺眶而出：“你们都是好人呐！救了我两儿的命，老朽万分感激你们的大恩。”“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。路见不平，谁也不会袖手旁观。”司徒心雨对曰，“何况您一生行医，不也救了许多人吗？”“惭愧！惭愧！”叶正德连连说道，“人生在世，能做到不害人，多救人，固然很好。可无缘无故地，谁会对我的孩儿下此毒手呢？”“爹，这事您就别管了，安心养病要紧。”叶清辉劝慰道，“承蒙四位侠士相救，好在有惊无险。凶手的事，儿子自会追查到底。”“老伯，令郎说得对。您在此将养身体，在下一定协助令郎查出真凶。我们就不打扰了。”沈云风笑曰。叶正德连声致谢，目送五人出了房门。返至正堂，五人安坐，饮茶聊天，渐入正题。“叶兄，我看令妹不怎么说话。莫非她是…？”沈云风开言直问。“恩公所言不差。三妹先天言语失常，虽然家父妙手回春，却也无法施治。”叶清辉释疑道，“从小到大，我们三兄妹感情一直很好，彼此关怀，相互照顾。三妹虽不能开口说话，心地却十分善良，对所有人都好。家里没一人不喜欢她的。”“对了，你二弟呢？怎么不见他的身影？”苏紫晴疑惑说。“二弟到山上采药去了。没来得及拜见诸位，请勿见怪。”叶清辉如实回道。“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。令弟可真有胆魄啊！”沈云风谈笑自若的感叹一声。“恩公的意思是途中还会有危险？”叶清辉焦急道，“这可如何是好？二弟剑都没带！岂不凶多吉少？”“叶兄无需慌张，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。”沈云风曰，“令弟吉人自有天相，应该不会有事。”叶清辉惴惴不安，神色忧虑，蓦然起身：“不行。我不放心，还是去看看比较好。”“叶兄稍安勿躁。如若在下没估计错的话，令弟定会平安无恙的归来。”沈云风紧接着解释说，“叶兄，你想。杀手一下子全死光了。那条通往山上的路自然畅通无阻，就算再布置一批杀手，尚需一定的时间。”“恩公所言极是。可我就是想不通谁会对叶家人狠下杀手。”叶清辉费解迷惑，坐回原位。沈云风曰：“恕在下冒昧，请问令尊可曾惨淡经营过什么医学秘笈，百年之后也好将医术传给你们兄妹三人？”“恩公明鉴。家父确实耗费毕生精力撰写了一部医书，专为普救世人，准备将来传给我们三兄妹中的一人，以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。只是家父曾明令禁止，在其有生之年，任何人不得参看。否则，即被逐出家门。故而，我也没见过这本书。”“这就对了。”沈云风微微一笑，缓缓言道，“令尊这样做，无非为了考量你们的德行，看看谁才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业。没想到令尊的一片苦心，差点儿枉送了你兄妹二人的性命。”“恩公此话怎讲？”叶清辉一头雾水。“你对令弟情深意重。他却收买杀手欲置你与令妹于死地，丝毫不顾念手足兄妹之情，简直不如！”苏紫晴率尔对曰。叶清辉闻言，大惊失色，骤然起身：“你们说什么？二弟是凶手？不可能！绝不可能！”“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。”沈云风敛容正色道，“大凡到了利欲熏心的地步，一切都将无所顾忌。”“你们无凭无据，休要污蔑我二弟！”叶清辉愠色道，“否则，即便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我照样把你们赶出去。”“若无证据，我们也不敢妄下断言。”沈云风随即站起，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，递到对方眼前，曰：“这是我从令尊床褥下发现的匕首，你该不会认为是令尊想不开自己搁在那里的吧？”叶清辉接过匕首，看了看，言道：“单凭一把刀，并不能证明二弟企图谋害家父。除非你们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，否则，我很难相信二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、泯灭人性的事。”“那这个呢？”苏紫晴将一张纸呈现在叶清辉面前。叶清辉定睛一看，是一封遗书，上面清楚地写明，父亲要将所有遗产，包括那本医书，悉数传给二弟，从头到尾，未提到自己和三妹的名字，然而，再细细一看，并非父亲的笔迹。沈云风说：“这份遗书根本是叶清石一手捏造。他欲用这把匕首逼迫令尊签字，尚未下手，你及时返回，遏制了他的行动。于是，他忙不迭的将匕首和伪造遗书藏匿到床底下，掩人耳目。”“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测，算不得证据。”叶清辉仍坚持不愿相信，“真实情况如何，你们并不在场，实难断定。”“你要亲眼见证，并不难。”沈云风对曰，“只要把匕首和遗书放回原处，暗中观察动静，一切自会水落石出。”“好。就照你说的做。”叶清辉点了点头，决定查个究竟。四人脸上现出雍容自信的神情，叶清辉内心惶恐不安，面色难堪，假若真如他们所说，二弟是收买杀手的幕后真凶，叶家势必蒙受难以外传的耻辱。梅花岭上，阴风阵阵。置身其中，不寒而栗。一个白色丝巾围脖缠面的中年妇人，悠闲自娱的抚弄着琴弦，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，泰然自若的说：“直觉告诉我，行动失败。你才会如此神色匆匆的赶到这里。”“你是怎么办事的？我让你杀两个人，你们反而弄一大堆人到我家，中断我的计划？”叶清石愤愤道，“我的钱岂非白花了？”“那能怪得了谁？我的人豁出性命，为你做事。如今果真把命搭进去了，你却跑来大呼小叫。岂有此理！”“我不管！总之，你尽快摆平这件事。眼看老家伙就要归西，我不想夜长梦多。今晚就行动！”“我梅花夫人做事，向来有自己的原则。无需旁人指点。成与不成，要看天意。只要有钱，我随时提供杀手。”“这是一千两定金，你且收下。事成之后，还有三千两酬劳。”“我一直不明白，你一医门子弟，哪来这么多钱？此时才想通，原是和我一样昧着良知赚钱。”梅花夫人冷笑道，“正如我收不到钱不会杀人一样，你们见不到钱，断然不会施救于人。居然还冠冕堂皇的以妙手仁心自我标榜，其实，与我有何分别？”“你明白就好。总之，明天一早，我要见到六具尸体躺在家中。否则，那五千两你是无福消受了。”叶清石诡异一笑。“放心！这次我会亲自出马，确保万无一失。”“最好这样！”说完，叶清石拂袖离去。梅花夫人依旧奏着柔婉清丽的曲音，幽冷的目光闪现出阴狠的杀机。傍晚时分，叶清石自山上采药归来。“为何去了这么久？”叶清辉伫立门旁，迎上前问道。“哦，路上遇见熟人，耽搁叻！”叶清石转而问道，“爹的病情好些了吗？”“好多了。药给我吧，你去看看爹。”叶清辉回道。叶清石将采集的药草交给对方，急匆匆地赶往父亲卧房。立在榻前，他喊了两声“爹”，见没回应，迅忙翻检床褥下的两件东西，发现还在，急忙取出，匿在衣怀。这一幕完全被隐蔽在窗外的叶清辉看见。他顿时勃然变色，欲待发作，被沈云风强行阻止，拉到远处，低声说：“此时戳穿，为时尚早。照我估计，他今晚还会采取行动。暂且忍耐，待时机成熟，再将其揭穿，他便无话可说。”“可家父在里面，岂非很危险？”叶清辉火急火燎的说。“叶兄无须担心。除非你我先死了。不然，他不敢对令尊下手。”沈云风对曰，“你先去煎药，一切等晚上再说。”叶清辉听了，半信半疑，见对方成竹在胸，方才离开。沈云风亦回到自己房间。三人已然侯在那里，见他归来，各自起身。“你们在这儿干嘛？”他惊问一声。“等你呗！叶清辉相信了吗？”心雨迅即应声。“事实胜于雄辩，你说呢？”沈云风嘱咐道，“对了，你们做好御敌的准备。叶清石回来这么晚，其间一定去找过梅花夫人。青天白日劫杀不成，极有可能选择夜里行动。今夜务必提高警惕。”“如此说来，叶青凤会很危险。她又单住一室，若遇危难，也无法呼救，怎么办？”心雨忧急如焚的样子。“你试着与她同住，一旦遇到危机，也好有个照应。紫晴与冰儿同睡一房，便于护卫。”“紫晴？你们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贴近啦？”心雨嗔恼道。苏紫晴见他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，心中一喜，被心雨一说，赧然脸红。“都什么时候了？还计较这个！”沈云风辩驳道，“好了，你们各自回房吧。”三人正欲出门，沈云风径自走到苏紫晴身边，轻声提示：“万事小心，紫晴。”“嗯。你也是。”苏紫晴脉脉凝视他一眼，随即带着冰儿离去。心雨见状，气呼呼的奔出房门，大声责道：“沈云风！我恨你！”沈云风见师妹发那么大脾气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煞感困惑。毕竟，一直以来，他只把心雨当成师妹。与之相反，她却早已把师哥当成自己一生的梦。“咚咚”地敲门声过后，紧接着传来柔润清亮的嗓音：“青凤妹子，青凤妹子，是我，心雨。”叶青凤赶紧下床，前去开门，见她怀抱被子站在门侧，连忙请进。“师哥说，今夜可能有事发生。让我和你做个伴，彼此有个照应。我睡在椅子上就行了。”心雨一边走入，一边解释。“床铺很宽，能睡得开你我两人。”叶青凤连连打手语表示，“椅子太硬、太窄，躺在上面不舒服。”心雨会意一笑：“那好，我就和你同挤一台床。”言罢，她将怀中的被子铺展在床上，青凤近前搭手，很快完成。紧接着，叶青凤倒了一杯热茶，递给心雨。心雨接过杯子，道声谢谢，复把茶杯搁放桌上，牵住她的手，坐在桌旁，微笑说：“你心地善良，纯真无瑕，若能开口说话，那该多好啊！我爹精通医术，有机会带你去见他，看有无办法将你的哑症治好。”叶青凤苦笑着摇了摇头，腹语道：“家父耗费大半生心血，钻研如何才能治好我这哑症，仍无结果。想必真是无药可治了。谢谢你的宽慰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，一辈子不说话也没什么，反而清静。”“天无绝人之路。事在人为，你别灰心。”心雨开解劝道，“你也想像其他人一样，用言语交流，对不对？放心吧，会有那么一天的。关键要有信心。”叶青凤听后，脸上绽出灿烂舒心的笑容。她何尝不知对方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出这番勉励的话，却依然感到很开心。当一个人处于绝望处境时，突然有人带给她一丝希望，无论这希望多么渺茫和不切实际，对她始终是一种鼓舞和力量。事实确是如此，叶青凤深切感受到了人情的温暖。“冰儿，你觉得沈云风这人怎样？”苏紫晴直言而问，脸色淡然。“沈大哥俊朗不凡，挺不错的！”冰儿脱口而应。“我不是问这个。你感觉他人品如何？”“人品更是出众。对他师妹，对姐姐，对冰儿都好，又喜欢打抱不平，救人危难，颇具侠士之风。”冰儿应曰。“你也喜欢他，对吧？”苏紫晴察言观色，笑着问。“我…我哪有！冰儿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，他也视冰儿为无家可归的落难小姑娘，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是姐姐和他师妹。”冰儿急忙作出辩解。“依你看，他是喜欢司徒姑娘多一点，还是喜欢我多一点？”“这，冰儿就不大清楚啦！姐姐何不亲自去问？”“这种事，哪好意思开口？”苏紫晴微微叹道，“算了，随缘吧！他喜欢谁，总有一天自己会说出来。我可以慢慢等。”“苏姐姐，冰儿可不可以也问你个问题？”“那有什么不能问的？问吧！”苏紫晴爽声而应。”“将来有一天，你和沈大哥成亲了，会不会扔下冰儿不管？”“当然不会啦！你一个人无依无靠，我们再不照顾你，谁照顾你。直到你嫁人为止。”“冰儿宁可终身不嫁，永远陪在你们身边。”“别说傻话了。我们身为女子，哪有一辈子出嫁的道理？那会让别人说闲话的。”“说就说呗！我自个儿的事，自己做主，何劳他人操心？”冰儿振振有词道。“那可不行！人生在世，主要和人打交道。别人都疏远你，你还如何生存？”苏紫晴语气凝重的说，“冷傲、孤僻，与人隔绝，怎能收获到真正的快乐和温暖？”“姐姐好像感触颇深似地？”冰儿惊疑道。“也不是。时间久了，多少有点心得罢了。”苏紫晴苦笑一声，“有时，为了自我保护，故意做出冷若冰霜的姿态，实在迫于无奈，其实内心挺难受的。可一旦遇见心仪之人，再冷漠顽固的心也会瞬间融化，无所顾忌的只想牵住对方的手，永不放手。”“沈大哥若听到姐姐这番心声，肯定会情不自禁的拥抱姐姐。”冰儿笑说，“要不要冰儿把他请进来，你当面向他表白？”
